跟人类唠家常、回答玄奥的终极哲学问题、书写优美的情诗、写论文写作业……近期，以“生成式人工智能”（Generative AI）为核心技术的聊天机器人ChatGPT彻彻底底火了。比尔盖茨说ChatGPT出现的意义“不亚于互联网的诞生”，微软CEO纳德拉（Satya Nadella）说它堪比工业革命。

ChatGPT到底是什么？缘何能引发全球学术界和产业界的热议和关注？ChatGPT将带来哪些模式创新与产业变革？中国会在本轮AI竞争中落于人后吗？

“迈向通用人工智能的里程碑”

简单的说，ChatGPT（Chat Generative Pre-trained Transformer）是由美国人工智能研究实验室OpenAI开发并于 2022 年 11月推出的聊天机器人。

聊天机器人并非新生事物，那ChatGPT有何过人之处？“ChatGPT与已有聊天机器人最大的区别在于其可快速并合理地对各种问题进行回答，部分场景文本交互能力接近于人类水平，甚至被称为迈向通用人工智能的里程碑。”中国信通院云计算与大数据研究所所长何宝宏在接受《中国报道》记者采访时说。

何宝宏进一步分析说，ChatGPT背后主要是由GPT-3.5大模型支持。作为第3.5代GPT模型的衍生模型，ChatGPT充分发挥了监督指令微调（Instruction tuning）和从人类反馈中强化学习（RLHF）等技术作用，能够理解多轮对话，表现更接近人类。

科大讯飞副总裁、研究院执行院长刘聪指出，ChatGPT本质上是一个由浮点数参数表示的深度神经网络大模型，属于深度学习的框架。ChatGPT的推出是深度学习提出后又一个里程碑式的技术革命，将为以自然语言处理为核心的认知智能技术发展提供新的“历史机遇期”。

“大家都觉得ChatGPT很神奇，但实际上，它使用的并不是一种有智慧的技术。”中国电信首席专家、美国贝尔实验室院士毕奇表示，ChatGPT是一个开源的自然语言处理模型。自然语言处理技术已经历几十年的发展，ChatGPT并不是一项技术的突破，而是一个自然演进的结果。

“用户向ChatGPT提问，它能从巨量参数拟合的语料库模型中迅速产生相应的答案，因此ChatGPT不是在‘创造’，而是更接近‘引用’，给出的答案都是以前已有的东西，是自然语言处理技术的效果从量变到质变转化的结果。”毕奇说。

实现了初步的“智慧涌现”

ChatGPT缘何引发全球学术界和产业界的热议和关注？

刘聪坦言，关键原因是ChatGPT通过至少五个维度能力的显著提升，实现了初步的“智慧涌现”：海量高价值信息的全量在线记忆能力、自然语言输入的任意任务和多轮对话理解能力、复杂逻辑的思维链推理能力、多角色多风格的长文本生成表达能力以及即时新知识学习应用与进化能力。此外，因为引入了代码作为训练语料，ChatGPT还额外产生了自动写代码和理解代码的能力。

“综合来看，ChatGPT的能力之强已不仅是停留在单一场景的人机对话，而是一个同时具备多种能力的通用‘对话式AI系统’。”刘聪分析道，与传统认知智能需要针对各领域任务定制对应的系统不同，它不仅能完成多个场景、多轮的相当自然的人机对话，更为重要的是以自然语言交互式学习的“类人”新范式，能在多轮交互中以“类人”的方式交流、学习和进步，并可以自主、快速、不间断地学习各领域专业知识并达到人类专家水平。

在何宝宏看来，ChatGPT智能化程度大幅提升有三个显著特点。一是强交互性。通过多轮对话，其可以对过往聊天内容进行再学习，在对话中不断改进输出文本的质量；二是强理解能力。能够分析用户模糊的语言，准确理解用户意图，辨别对话中不正确的提问，拒绝不适当的请求；三是强生成能力。可以按照要求，生成用于不同场景、不同形式的文字，包括邮件、小说、论文和代码等。

或将重构产业格局

“ChatGPT的初步突破带来的当前影响和未来想象空间是巨大的。”刘聪告诉《中国报道》记者，在技术演化的基础上，以自然语言处理为代表的人工智能算法有可能重构互联网和移动互联网的产品形态，促进教育业、医疗业、汽车业、金融业、消费业、媒体业、服务业和制造业等众多产业的升级，最终带来对应商业模式的变革。

刘聪认为，类ChatGPT模型的持续发展未来至少会从四个方面的能力提升推动产业变革与模式创新。一是改变现有人机交互模式，未来人们可能用自然对话的方式与智能产品交互。二是改变信息分发获取模式。基于认知智能技术可实现更高效的信息整合和知识推荐等。三是革新内容生产模式，提高生产力。ChatGPT一经上线便被大量应用于公文写作、邮件编写、代码编写等，其将极大拓展普通人利用电脑和网络进行创新和创意的能力；ChatGPT被集成到word、excel、ppt等工具软件后，将提升内容生产效率与丰富度，变革人们的办公方式；其还将带动图像、音频、视频等形式的AIGC技术与产业发展。四是加速“AI for Science”的发展。随着ChatGPT学习的科研数据越来越多，未来有可能为科研人员提供专业的研究建议甚至主动探索发现新的理论，从而把“AI for Science”推上一个新台阶。

“这次ChatGPT所带来的革命将会深刻地改变当今世界的生产和生活方式，重构产业格局，是人工智能领域推动工业乃至社会变革的重大战略机遇，是未来发展兵家必争之地。”刘聪说。

中国社会科学院学部委员金碚撰文指出，未来大多数产业的发展都将融入人工智能技术。以硬件设备为主体的产业，例如制造业、采掘业、基础设施等，将更多加入人工智能软件系统；以软件和人力为主的产业，比如各类服务业将更多加入人工智能设备来替代人工。这些产业新形态的出现，自然是不难预见的前景，人们的生活将因之而变。

企业如何面对“ChatGPT热”？

ChatGPT产生的影响触发了科技巨头们的“竞争欲”。北京时间2月7日，谷歌CEO 桑达尔·皮查伊宣布推出一款名为“Bard”的对话式人工智能服务。同一天，百度宣布类ChatGPT应用文心一言（ERNIE Bot）正在做上线前的冲刺，预计3月份完成内测，面向公众开放。次日，微软宣布推出由OpenAI提供技术支持的最新版Bing搜索引擎和Edge浏览器。同一天，阿里巴巴也确认，阿里达摩院正在研发类ChatGPT对话机器人，目前处于内测阶段。随后科大讯飞方面表示，基于认知智能全国重点实验室，已在核心算法、行业数据、算力支撑及团队组建等方面建立了优势保障。

ChatGPT让大企业感到紧张，但也让很多创业者看到了机会。《中国报道》记者在采访中了解到，在ChatGPT带火的生成式AI（AIGC）赛道上已有不少初创公司冒头，正在寻找一级市场资金，不少投资人也开始积极入场。与此同时，由于大部分企业还处在“讲故事”阶段，没有清晰的商业变现路径，也有投资人认为目前AIGC赛道已经开始出现泡沫。

360集团创始人周鸿祎在一场直播中表示，有泡沫不是坏事，未来将有更多人才和资金涌入。他分析，公司若想抓住风口，要看其过去十年有没有在服务器算力上投入，有没有做人工智能的团队，有没有大数据的存储。

“企业还是要踏踏实实把科研做好，把产品做好，把服务做好，最终还是要回到人工智能红利能否兑现的三大标准：有没有看得见摸得着的真实应用案例、有没有能够规模化推广应用的产品、有没有统计数据能够证明的应用成效。只有这些才能够经得起时间的考验，才能够真正把人工智能做实做透。”刘聪说。

何宝宏建议，一方面，支持大型人工智能企业适度探索通用大模型技术研究，联合行业单位打磨制造、金融、医疗等行业应用版大模型。另一方面，支持中小人工智能企业基于行业应用大模型接口开发上层产品，实现场景和应用创新，深入垂直赛道打磨AIGC产品。

中国会在本轮AI竞争中落于人后？

ChatGPT打开了自然语言处理技术商业化落地且成为消费端爆款的大门，具有划时代的意义。截至目前中国还没有可媲美的类似应用，会在本轮AI竞争中因慢一步而落于人后吗？

事实上，AI发展的三大要素是数据、算法、算力，中国在这三方面都有良好基础。从大数据资源看，中国拥有全世界最大规模的网民数量，有丰富的应用场景，在数据积累方面优势明显。在算法方面，ChatGPT的技术底座是大型语言模型。虽然目前全球还没有能跟ChatGPT惊艳表现相抗衡的大模型，但是业界共识是差距在两年左右。两年的差距并非鸿沟，有赶超可能。

《2021—2022全球计算力指数评估报告》显示，美国计算力指数得分为77分，中国为70分，分列世界前两位，中国算力水平与美国处于同一等级，差距并不大。

毕奇指出，ChatGPT所使用的技术研发需要投入大规模资金，它基于一个巨大的语料库，千亿参数的模型，还需要计算快且便宜的芯片等。美国企业从2017年开始将ChatGPT人工智能技术产业化，而百度等中国企业2018年、2019年也开始布局。目前看，市场已经看到ChatGPT应用的商业价值。毕奇认为从现在起中国开始往前追赶，差距不会太大。

何宝宏表示，国外先发优势明显，不仅仅是在单模态文本生成领域，大模型使能的多款人工智能生成应用例如图片生成应用Stable Diffusion使用人数累计达千万、OpenAI的DALL-E 2、Midjourney等使用人数也超过百万。我国当前整体仍处于跟随阶段，影响力有限，我们应清醒分析其优势和不足，学优补劣。

刘聪则建议国内人工智能科学界和产业界在能共同努力，基于认知大模型，在企业数字化、行业内容生产等方面开展深入合作，形成智能化定制解决方案，帮助中国人工智能产业持续高质量发展。

撰文：《中国报道》记者 张利娟

图片来源：新华社